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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疾-1

吴大脸 写于

大约一个多月前,我得了某种眼疾。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的眼睛具体出了什么问题,也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会折磨我这么长时间。但仔细回想,这早有征兆。以前在岚皋路上班的时候,每天我都会从一个光线幽微的地下通道走出来,地上那一大片反射着巨大白光的水泥地总让我无法睁开眼睛。这种症状在其他一些场景也出现过,有一次,我和妻子在她家乡的小镇逛超市。看着货架上色彩繁杂的货品,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我跟妻子说,我要出去了,因为我无法面对货架上哪些商品,妻子用奇怪的眼睛看我,仿佛我在耍小孩子脾气。除此之外,在很长的时间内,这时间也许是几年或者十几年,具体我无法确定,我的眼球上总是布满了细细的红血丝,从眼部蔓延到后脑的剧烈疼痛也常常折磨着我。

在这次眼睛出问题之前,尽管从理性认识上我能明白眼睛的重要性,但就像人们从来不重视那些显而易见的隐秘危险一样,我从未觉得我的眼睛会糟糕到影响我的生活,它是如此的健康、清晰、明亮。现在,离初次出现症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我痛定思痛!决定尽量回忆并且记下我的眼部疾病发病及治疗过程。

去年(2023)年11月底,妻子接连患上了严重的上呼吸疾病和肠胃炎,我们频繁地往返于医院和住所,饮食和睡眠混乱,一顿折腾后,疲乏虚弱。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迷上了一款叫《Alan wake》的游戏,这是一款带有《双峰》气质的游戏,它神秘而诡异,同时还融合各种美国流行文化元素,比如雷蒙德钱德勒、希区柯克、《闪灵》等等。因此,我几乎日夜不分地在沙发上抱着手柄,我想弄清楚游戏里的神秘黑暗。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就通关了游戏。

游戏打通的当天晚上,我的头开始剧烈疼痛,我的眼球酸胀的像被被抽干了血。那时候,我还不是很担心,偏头痛老兄自从2004年夏天入住到我的脑袋后,总是隔三差五的出来透透气。我以为这像往常一样,是一次疲劳过度导致的偏头痛,在我大睡一觉之后就会完好如初,我的脑袋会在第二天早上轻松爽利。然而第二天,当我醒来,那种紧绷的疼痛感仍然缠绕着我的脑袋。尽管疼痛没有之前那么凶猛,但依旧让人无法安宁。比起熟悉的头疼,眼睛陌生强烈的酸涩感更令我恐惧,这种像有人拿着电风扇瞄准我的眼睛一直吹的酸涩感,在之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症状持续了大概两天,两天后酸涩感缓解,但我依旧无法长时间用眼,无论是电视屏幕还是手机屏幕,只要稍微盯一会儿,就酸涩难耐。另外,那种之前无法正视强烈光线和绚丽色彩的症状更加严重了,我开始睁不开眼睛,对于很多东西有种不想看,躲避的感觉,比如饭店的菜单、揉成一团的纸巾、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叠在一起的餐具等等。为了对抗这种感觉,我眼部的轮匝肌常常是一种收缩的状态。我想象我的眼睛,有点像张家辉笑起来那样,有点好笑,但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事实上,我的眼部肌肉更像一个紧张兮兮的士兵,总是处于一种紧绷的不得放松的姿态。

症状总结:

1.过度用眼后头和眼睛胀痛:持续两天。

2.眼睛强烈持续的酸涩感:持续两天。

3.眼睛轻微酸涩感+畏光+眼睛肌肉紧张:持续存在。

眼睛刚出现酸涩症状的时候,我就尝试着自己治疗。每天,我对着镜子,昂着头,努力把眼药水滴到眼睛里。我滴眼药水的技术不是很好,有时候自己感觉对准了,一捏,一滴凉凉的液体就从我的脸颊滑下来,像是流了一滴泪,不同的是,泪到嘴里是咸的,而普拉洛芬滴眼液是苦的。我认识普拉洛芬滴眼液是在一年前,我去五官科医院检查视力准备配一副新的眼睛,为我诊断的是一位专业而认真的女医生,她告诉我,我的眼睛有轻微的炎症和干眼症,于是给我开了这个眼药水。关于干眼症这三个字,我有很多话要说。但那时候,我并没意识到,我也没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任何问题。但我相信现代医学,医生的精密仪器一定比我的感觉靠谱得多。于是,我开始遵循医嘱滴这个名字拗口的眼药水。前两天,我都按时按量把凉凉的一小滴液体滴到自己的眼睛里。第三天的时候,我忘记了一次。第四天,我就没再滴。我不再滴的原因是因为我第三天忘记了一次。就像我当初发愤图强要学习英语,坚持每天背单词,突然有一天,我因为一个特殊原因中断了,我就再也没背过。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懂,每个人,或多或少体会过吧,坚持某件事情,投入到某件事情,但突然有一天,因为一个不那么特殊的原因就断了,然后再也没续上。回到这个普拉洛芬滴眼液,在一年后,它被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医生当时话,她说我的眼睛上有细细的裂纹。当时我觉得这句话跟干眼症联系起来,就好像手掌上细细的裂纹和冬日干燥的天气联系起来一样,这太正常了。可是,当我在一年后,眼睛的病痛折磨着我的时候,我想起来这句话,我害怕极了,我的眼睛会不会慢慢裂开,流出吓人的液体?当然,我知道并不会。但我还是迫不及待的开始滴这种流到嘴里会发苦的眼药水。同时,我从一顿杂物的抽屉里翻出即将过期的蒸汽眼罩开始热敷。

自行治疗:

1.眼药水:普拉洛芬滴眼液+七叶洋地黄双苷滴眼液

2.蒸汽眼罩热敷

3.减少用眼

自我治疗持续了几天,除了蒸汽眼罩热敷后的十几分钟内眼睛难受的症状得到缓解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效果。我决定去医院,在去医院前,我要和妻子去浙江的乡下待两天,我岳父家里办上梁酒,这是一件大事。这件事当然没我的眼睛重要,不过恰好是在周末,医院的门诊也不开,所以周五的晚上我们就驾车去了浙江。妻子担心我的眼睛能否应付夜晚的驾驶,事实证明,没有任何问题,很奇怪,那天晚上高速公路上闪亮的车灯并没让我更加难受。我和妻子度过了一个热闹又忙碌的周末,农村的这种传统酒席保留了农耕时代追求喜庆吉利仪式感,但在现代生活的节奏下,繁复的流程已经被速战速决的吃喝所替代,大家算好时间,人来了,开吃,吃完了,该打包打包该走人走人。所以,尽管是在一天时间内要吃两顿,尽管流程很紧凑,但也累不着人。我跟妻子上午负责收红包,晚上帮忙收拾了遗留的垃圾。我的眼睛在一整天无法直视很多东西,无法直接红包、步步糕、红色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丰富的佳肴。但好在眼睛的症状也并没有加重,身体也不觉得疲惫。周日,我们就返程了,返程的过程中有两次我的眼睛面对着前方开阔的路面都无法睁开,老办法,我把眼睛又眯成张家辉笑起来那样。

回上海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周一,我就去了医院。我选择了五官科医院隔壁的一家三甲医院的眼科。我为啥不选全国眼科前三的五官科医院?我当时是这样想的,首先,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应该是小毛病,去三甲医院的眼科已经够了;其次,我上一次去五官科验光的时候见到许多拖着行李箱从外地特地来看病的人,他们有的眼睛充满血,有的眼睛用纱布包着,我觉得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上海,来到著名的五官科医院,不知道带着多大的苦痛,又怀着多大的希望啊,我这点小病就不来凑热闹跟他们抢医疗资源了。当然,我后来自己用事实证明了我这个想法有错误成分。

三甲医院的眼科只有三个人挂号,一个是我,另外两个是外地来务工的大姐。很快就轮到我了,年轻的男医生简单询问了我几句,就让我去做检查了,这让我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的主诉又没派上用场。检查就在对面,负责检查的也是一位男医生。医生对我很耐心客气,而对刚才两位大姐就没那么客气,这很奇怪,也许是因为那两位大姐含糊不清的普通话,也许是因为她们对缴费中没有医保的部分产生的疑问?我不清楚,我清楚的只是检查眼压的机器像枪一样发射出一小团空气弹,直击我的眼球。然后,我被带到一个暗房里,这里面有一台巨大的奶白色的机器,像所有检查眼睛的机器一样,我需要把下巴放到一个托举的设备上,然后眼睛直视着前方。医生跟我确认了名字,然后他小声地把我名字的拼音念了出来,之后,他又问我我生日。我有些好奇,就转头看了下,在一快黄幽幽的小屏幕上,写着我名字的全拼和我的生日。果然有意思,这台巨大的机器,它不仅要了解我眼睛内部的情况,而且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和生日。我想,我眼睛的情况会不会永远留在它的记忆里。这让我想起来了《克拉拉与太阳》里那台经常出现了黄色大机器。

检查没任何问题,医生说我是用眼疲劳,要给我开药。我慌忙又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我自己滴的眼药水问医生,我说:医生,这是我自己滴的眼药水。说实话,我感觉当时我像一个偷了地主家地瓜吃的小乞丐。面对医生,我就是这么怂。医生看了看我的眼药水,说就滴这两个就行。我问医生滴多久。医生说滴到没有症状。于是我心情放松了下来,我在群里跟朋友说,我不是什么干眼症,我就是用眼疲劳。当天,我还检查了一下肝功能,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怀疑我眼睛的问题也许和肝有关。当然,我的肝功能没有任何问题。

从医院回来的当天下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的眼睛开始没那么难受了。我滴还是那两种眼药水,就仿佛医生的那句“就滴这两个就行”是给我的药施了一种魔法。我的眼药水它变了,它变有效了,它开始了解我的眼睛了。

第二天,我的眼睛持续好转,眼睛睁不开的情况逐渐减少。这天下午,我来到了朋友的家里,我和朋友面对面坐着喝茶,期间他拿起一把水果刀开始削橙子皮。尖锐的闪着亮光的刀尖对着我,我又无法睁开眼了,我不知道是在害怕尖锐物,还是眼睛的症状又犯了。我跟朋友说,我有尖锐物体恐惧症,你的刀尖别对着我让我难受。事实上,我大概没有这种恐惧症,为了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我跟朋友说,这种病一般源于童年潜意识里的某种伤害记忆,我编了一个例子,我说有个国外的人,小时候看见妈妈被洪水卷走了,所以他长大都就有抽水马桶恐惧症,抽水马桶抽水时产生的旋涡会让他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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